妙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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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08-19 11: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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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云游参学 隆庆五年(1571年),憨山大师廿六岁。他偕同雪浪法师游学卢山。到了南康,听当地人说山中老虎作乱,不便登山,于是冒着风雪抵达吉安,参拜青原寺。 大师看见青原寺衰残得不堪入目,寺中清规早失,僧人都留起须发,内心慨叹异常,决心兴复这座寺院。于是建议执政者选取四十岁以下而愿意出家修行的人,披剃为僧,得四十余人。同时又整顿了原来在寺的僧众。从此青原寺又恢复了原貌,建立了清净的僧团。 到了夏季,大师从青原寺返归报恩寺料理寺务。他把寺中事务安排妥善后,已是十一月了,这时才着手准备实践一钵远游的志愿。雪浪法师表示反对,惟恐他不能耐受远游的艰难和寒冷,劝他先游浙江、江苏一带,因为这一带气候温和,多是山水胜地,风景秀丽,可供观赏。可是大师却认为:“我们众生的习气,都爱恋软缓,喜欢那些赏心悦目的风景。如果想了生死,断烦恼,一定要艰苦锻炼,到习气无法放纵的地方去,才容易制伏烦恼习气啊!若只徘徊在江、浙一带,不是近在枕席之间吗?那对于修行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然而雪浪坚持不可,苦留不止。而憨山大师决心已定,便哄他说,自己进城去,冒大雪而行。雪浪等到发现大师一去不复返时,痛哭了许久。第二年,大师一人行脚到了扬州,因被大雪所阻,又生了一场病,只得暂住下来。过了一些时候,大师见病已好转,便托钵到街市循乞。他走到人家门外,只是来回徘徊着,不能呼乞。大师心里思忖,这是什么缘故呢?一摸腰包里还有二钱银子,便赶紧反省:“原来还有这些银子可以依靠,所以放不下呀。”这时他看见雪中有僧人行乞而得不到食物,便毫不犹豫地把他们邀到客店里,拿出所有的银子,同大家饱餐了一顿。第二天,大师又上街乞食,走到一二户人家门口,很自然地向人家呼乞,因此得到了食物。他暗自高兴地想:“我的力量足以轻视俸禄万钟的卿相了。”于是在钵上刻下了“轻万钟之具”的铭字,又称自己的衲衣为“轻天下之具”,并为之作铭:“尔委我以形,我托尔以心。然一身固因之而足,万物实以之而轻。方将曳长风之袖,披白云之襟。其举也若鸿鹄之翼,其逸也若潜龙之鳞。逍遥宇宙,去住山林。又奚炫夫朱紫之丽,唯取尚乎霜雪之所不能侵。”大师把澹泊的情操,高洁的志行,在这铭文中完全表现出来了。 这年七月,大师来到京城(燕京,即现在的北京),因没有投宿之地,只得从早到晚地行乞街市,然而到了傍晚时分,竟未得到一点食物。天将要黑的时候,走到西太平仑茶棚,才得到一餐之食,晚上就在附近河边的遗教寺过夜。 大师青年时的同学汪仲淹的哥哥汪伯玉,这时任左司马,听说大师来京,就邀请在他家住了十日。过后,大师拜谒摩诃忠禅师,又随忠禅师到西山听《妙宗钞》。经期结束后,忠禅师留他过冬,并听受了《法华经》、《成唯识论》,又请安法师讲解因明(五明之一,即论理学)三支比量。 十一月的一天,西山来了一位头留长发、身穿褐衣(粗布衣服,古代贫贱者所穿)的人,他站在大师的门前,先高声喊道:“有盐客相访。”便径自走进门去。一见大师立即就问:“还认得吗?”大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,当看见他炯炯有神的双眼时,才忽然记起了曾在天界寺当净头的妙峰和尚,就说:“认得。”妙峰和尚风趣地说:“改头换面了也。”大师也幽默地答道:“本来面目自在!”两人相对一笑。 第二天,妙峰大师前来问讯。夜晚他俩盘膝谈心,大师这才问起他为什么这般打扮,妙峰大师答道:“我现住山阴龙华寺,因长期住在山林中,所以须发长了也没法剪。不久前,施主山阴王殿下修建一座梵宇,要我请一部藏经,因此才来到这里。你怎么也来这里?”憨山大师说:“我一来是到北方寻你,二来是为了观光京城,参访天下善知识,以绝他日遗憾未见的妄想。”妙峰大师说:“我与你分别后,没一刻不思念你,有时以为无缘相会了。这次幸而来此,和你才得一见,”这样谈了一夜。第二天早晨,一笑而别。憨山大师又一个人去参礼遍融大师,进门顶礼后,即恭请遍融大师指示向上功夫。遍融大师不说一句话,只用两眼直瞪着他而已。接着大师又去参礼笑岩禅师。禅师问:“你从何处而来?”大师答道:“南方来。”禅师又问:“你记得来时路吗?”大师说:“一走过便不管了!”禅师赞叹道:“你却来处分明!”大师即向笑岩禅师头面礼足(以头亲尊者之足,为佛教的最敬礼),然后侍立在旁请益,笑岩禅师对他开示了向上一着的几句法语。万历(明神宗继位,十岁,年号万历,1572年)改元,大师廿八岁。这时想到五台山去游学,便先寻了一本《清凉传》(五台山九部志书之一),按照书中记述的事迹和位置,来决定登山的方向。这正是春气初发的时节,大师先登上北台。因知憨山环境清幽,便沿途打听憨山的去向。他在僧人的指点下到了憨山,看见山色奇秀,非常高兴,便暗中以憨山作自己的“号”。后人常称的“憨山”之号,便由此而来。这时大师又写了一首诗,表达立志要在五台山修行的决心。其中有二句是这样的:“遮莫(莫要)从人去,聊将此息机。” 〔改元〕君主、王朝改换年号,每一个年号开始的一年称‘元年’。 憨山的山势固然奇秀,但因山中气候异常寒冷,暂时无法住下修行,大师只得又折回京城,东游参学。
六、初证色空 一天,大师游到盘山(在天津市蓟县城西北,为燕山余脉,是北京以东的名山,誉称“京东第一山”)千像峰。登上盘山顶时,见山顶旁的石岩边住着一位隐者,灰色的头发,土色的脸面。大师进去向他作礼,可他头也不抬,只是凝心端坐;问他什么话,也不哼一声。大师意识到这隐者非同一般,就在旁边打起坐来。 过了一会儿,隐者起来烧茶,烧开后就倒了一杯自喝,大师见了也端了一杯喝。喝完茶,隐者把茶具放回原处,依旧默不作声地打起坐来,大师也仿照他去做。又过了一会儿,隐者起来烧饭,烧熟后,就盛了一碗自顾自在那里吃起来,大师也盛了一碗与他同吃。饭后,隐者又端坐如故,大师也仿着端坐。到了夜晚,隐者起身到山岩外经行,大师也跟着出去经行。 第二天,隐者就不再动身了。大师按照隐者的茶饭时间,准时地烧茶烧饭,两人吃后,又依然静坐参究,入夜又同去经行。这样在寂然无声中一直度过了七日,隐者这才开口问大师: “你从哪儿来?” “南方来。” “来这里作什么?” “特地来访隐者。” “隐者的面目是如此平凡,并没有什么特别呀?” “我一进门早已看破了!”隐者听了笑着说:“我住这里三十多年,今日才遇到一个同风(风格相同的人)!”于是留大师住下,大师也感到遇上高人正好求学,也就住了下来。有一天夜晚,大师照例到岩前经行。在经行中,忽然顶门响起轰隆之声,犹如炸雷一般。瞬间,山河大地,身心世界,豁然顿空。这空性不是眼根与空尘相对的“空”可以比拟,而是与心相应的空定境界。大师在这空定中,大约过了五寸香的时间,才慢慢地感觉到身体的存在,又慢慢地感到脚下土地的坚实,睁开眼睛慢慢地见到了山河大地。身体的一切生理功能又恢复到以前一样。身体似乎有一股风托着一般,轻松愉快,内心的受用也无法形容。大师回到岩中,隐者问他:“你今晚经行,为何这样长久?”大师把经行中的境界一一告诉了他。隐者深沉地告诫说:“你这还在色蕴境中,不是本有的心性。我住这里三十多年,除了阴雨风雪以外,每夜经行都有这样的境界,如果你不住著在这境界上,就不会被它迷了本有的心性!”大师听了十分信服他的教诲,很恭敬地作礼致谢。 再说妙峰大师已经请来了藏经,向汪伯玉询问憨山大师的去向,汪伯玉即派人登盘山寻找。寻至岩中,向大师转述了妙峰大师等候相见的迫切心情。大师想,在盘山岩中已经住了很久,又因与妙峰大师有约在先,故不得不去。当大师拜辞隐者时,两人都不忍离别。隐者送大师出山,脸上挂着泪花,一直送到半山腰才回去。 大师回到京城,妙峰大师与汪伯玉都来迎接。他俩笑着对憨山大师说:“你在山中怎么停留了这样久?”大师即向他俩叙述了盘山岩中遇隐者的始末,汪伯玉听后说:“你已有这样的境界,住山的事可以了结了!”大师说:“这不过是路途边风光,离宝所还远着呢!”他俩听后相对大笑。当时的京城聚集着许多名士,他们德才兼备,又都信奉佛教。如王凤洲和王麟洲二兄弟,汪伯玉与汪仲淹二兄弟,以及南海欧桢伯等都是很著名的,大师对他们的德才夙所倾慕。有一天,大师去访王凤洲,王以为他年纪轻,不怎么重视。大师见他如此自大,也装作很骄傲的样子。王教他作诗之法,他只是瞪着双眼看他,竟然不说一句话就走了。王感到很扫兴,就对弟弟说了这一情况。第二天,王麟洲来访大师,一见面就说:“昨夜家兄失去一只眼!”大师说:“你有一只眼吗?”麟洲拱手道:“小子相见了啊!”两人相对大笑。麟洲回家对他哥哥说:“阿哥,你输给维摩诘了。”后来,麟洲作了一首诗赠大师,其中二句是这样的:“可知王逸少(王羲之,字逸少),名理让支公(晋高僧支遁)。”一次,大师与汪仲淹在一起,汪正在看《左传》,就对大师说:“你天资聪敏,大有文学天才,家兄是当代文学宗匠,你为什么不依他学习,以期成一家之名呢?”大师听了笑着唾了一口说:“留取令兄膝头,他日拜老僧受西来意(达摩西来所传之旨)也。”仲淹听了非常不高兴,回去告诉汪伯玉时,伯玉说:“我很相信他,看他的道骨,将来当入大慧禅师、中峰禅师之堂奥,他岂肯被区区文学所羁绊呢?只怕他现在这样浮泛的游学误了修道大事啊!”一天,伯玉看到大师给仲淹题的扇头诗,他指着“身世蜩双翼(tiáo,古书上指蝉),乾坤马一毛”的二句诗说:“仲淹,你看,这哪里是文字僧所作的诗呀!” 过了不久,汪伯玉特备了一席素斋供养憨山大师与妙峰大师。他们边吃边谈,伯玉说:“现在禅门寥落,后继无人,的确值得我们担忧,我心里经常挂念的正是此事。”接着他又对憨山大师说:“我看你的气度,将来成就一定不会小,你为什么不珍惜时间,努力振兴禅门,而去浪游天下呢?”大师回答说:“贫道特为生死大事,参访善知识,故行脚天下。现在我之所以要参访许多当代大德,为的是断绝他日遗憾未见的妄想啊!”接着又说:“我并不是浪游,而是有目的的,不久也将离去了。”伯玉听了赞同他说:“我很相信你的作为,试观现在的出家僧人,没有一个可作你师父的。若是没有妙峰大师,你也寻不到同修的法侣了。”大师说:“过去在法会众中物色了妙峰师,曾在那时结下了同参的盟誓,因此前来相寻,想不到会在这里邂逅。”伯玉欣然,说道:‘太妙了!两位如果去住山修行,我愿资助旅费。’ 这时,妙峰大师已经请得藏经,汪伯玉送他一本《勘合二道》。又写了一篇文章送给憨山大师。一天,汪伯玉派人请大师速速前去,一见面就说:“妙峰大师已经走了,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?”大师回答说:“我想再住几天才走。”伯玉听了大为不然地说:“我知道你不愿意随别人的脚跟转,但这不一定对。古人不羞小节,而耻于功名不显天下。但愿你以后做出法门中一段光辉事业来,现在又何必为这区区小事,而计较跟不跟别人去呢?”大师听了很受启发,感谢他的一番好意,便决定和妙峰同行。就立即动身赶去会妙峰,见他已经坐在车上。妙峰问他:“师兄,你也去吗?”大师答道:“我也去!”就立刻登上妙峰的马车,未别他人而去。
七、融会诸法 秋天的八月,天高气清,大师与妙峰渡过孟津,观看武王观兵处,大师在这里作了一首吊古之诗: 片石荒碑倚岸头,当年曾此会诸侯。王纲(天子的纲纪)直使同天地,应共黄河不断流。游到夷齐叩马地,大师又做了一首吊古之诗:弃国遗荣意已深,空余古庙柏森森。 首阳山色清如许,犹是当年叩马心。〔夷齐叩马〕商朝末年,伯夷与叔齐是孤竹国国君的儿子,孤竹君死后,两人互相推让不愿为王,去到周文王那里。文王死后,武王出兵讨伐暴君商纣王,车载着文王的牌位行军。伯夷、叔齐叩马进谏:“父死不葬,爰及干戈(却去征战),可谓孝乎?以臣弑君,可谓忠乎?”卫士欲杀之,姜太公曰:“此义士也。”卫士便没有伤害而把他们赶走了。武王会八百诸侯于孟津,渡河后与纣王军队交战于牧野。纣王因部队阵前倒戈而败,自焚于鹿台,商朝灭亡。伯夷、叔齐二人以食周粟为耻,便隐居于首阳山采薇而食。有妇人曰:“子义不食周粟,此亦周之草木也。”二人羞愤绝食而死,葬于首阳山。进入嵩山少林寺,拜谒了初祖达摩祖师。到了洛阳,观看了焚经台、白马寺等古城风貌。 他们二人九月抵河东。山阴王听到藏经将至,率领诸宗侯,幡盖音乐香花,迎经进府。妙峰告诉山阴王:‘你一向念叨的澄印大师(澄印,乃憨山大师之字),现在也一同来到。’山阴王闻后大喜,立刻先请大师相见,然后才去安置藏经。山阴王挽留大师过冬,并请大师住在王府内,时刻对坐,探究楞严宗旨。当时山阴太守陈公正准备刻印《肇论中吴集解》,请憨山大师校阅。大师以前对《肇论·物不迁论》中的“旋岚偃岳”的宗旨不明白,对这道理的疑惑已经很久了,现在又读到它,仍觉惘然。 〔旋岚偃岳〕这段论文是:“旋岚偃岳而常静,江河竞注而不流,野马飘鼓而不动,日月历天而不周。”(译文:猛风吹倒山岳而常静,江河竞相奔注而不流,尘埃飘鼓而不动,日月经巡天空而无升落。)句中之“旋岚偃岳”、“江河竞注”、“野马飘鼓”、“日月历天”,这是表相(世间相)。然而,以诸法实相来看,旋岚、江河、野马和日月根本就不存在(本来无一物),哪里还有什么偃岳、竞注、飘鼓、历天呢?所以说是:常静、不流、不动、不周。(详见《诸法实相》一文)〔旋岚〕又云毗岚,译曰:大猛风。这是劫灾时之大猛风。〔劫灾〕坏劫末期所起的火、水、风三灾,此三灾荡尽整个世界。〔旋岚偃岳〕劫灾时之大猛风吹倒须弥山。〔野马〕喻指尘埃。此言青春之时,阳气发动,遥望湖泽草野之中的尘埃,犹如奔马,故谓之“野马”。 后来,当他阅到:“梵志出家修行,到头发白了才回家,周围的邻居见了问:‘过去的梵志还在吗?’梵志回答说:‘我看起来与过去的梵志相像,但并不是过去的梵志!’”恍然了悟了诸法不迁(诸法本来不生不灭,不来不去)的道理,他立即感叹他说:“这是值得深信的真理啊!一切万事万物在本体上说,本来就没有生灭去来,而是永远常住的啊!”他下了禅床去礼佛,虽然一起一伏的拜着,却没有起伏相可得。他揭开竹帘,走到台阶上站住,忽然一阵凉风吹拂着庭院中树叶,金秋时节、飞叶满空,在大师心中也了无动相可得。大师这时想:“这正是‘旋岚偃岳而常静’的境界啊!”后来小便时不见有流动相,他想:“这犹如‘江河竞注而不流’啊!”于是对生来死去的疑团,从此冰消瓦解,于是作了一首偈表明内心所明:死生昼夜,水流花谢;今日乃知,鼻孔向下(从来如此,没有变过。梵源琮禅师云:“从来鼻孔向下垂。”《五灯全书》)。第二天妙峰大师来相见,高兴地问:“师兄!近来修行有所得吗?”大师回答说:“夜里看见河边两头铁牛(有与无、来与去、动与静、生与死)相斗,都入水中去了(对立二元俱泯),至今绝无消息(入不二法门)。”妙峰大师笑着说:“你住山有本钱了!” 过了不久,山阴王请来了伏牛山法光禅师,大师对法光禅师久已慕名,一见面,言谈就十分相契。大师于是向他请教,法光禅师便开示了“离心意识参,超凡圣路学”的禅宗参究道理,深得个中妙旨。这时大师才知道,悟明心地的人,出辞吐言,果然与 常人大不相同,于是更加服膺法光禅师。 有一天,法光禅师在大师的袋里寻得几篇诗,读后感叹地说:“这样微妙的佳句,是怎样做成的?”接着又笑道:“好是好了,只是向上一着还欠通!”大师听了问:“和尚那一着通了吗?”法光禅师说:“三十年拿龙捉虎,今日草中走出兔子来吓一跳。”大师说:“和尚不是拿龙捉虎手。”法光禅师听了提起柱杖要打大师,大师立即把住柱杖,又用手捋他的胡须说:“说是兔子,恰是虾蟆(憨山大师笑喻自己口气大)。”禅师听了,一笑而去。[p=24, null, left]一次,法光禅师对大师说:“你不必到别处去,我们一起在伏牛山共修如何?”大师说:“我看禅师的佛法机辩,不比大慧禅师差,但日常行动似有风颠之态,吟诗作对,手口不停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禅师回答说:“这是我的禅病,因为在初发悟的时候,偈语如流,日夜不绝,不能自我控制,以后就成了这种病态。”大师又问:“禅病初发时怎么对治呢?”禅师说:“禅病初发时,如果自己看不破,必须寻一位大手眼人痛打一顿,再熟睡一觉,醒来时禅病就消除了!我可惜在当年禅病初发时,没有明眼高手的指点,乃至如此。”大师新年正月就要去五台山,禅师知道后作了一首诗赠给他,其中有“雪中狮子骑来看,洞里潜龙放去休”二句。问大师:“你知道其中的意思吗?”大师说:“不知道。”禅师解释道:“诗中之意是要你不要捉死蛇。”大师点头称是。向来禅门久无师匠,大师自从见了法光禅师后,才知道有宗门作略。
八、五台证道 万历三年(1575年),大师三十岁。这年新春正月同妙峰大师从河东出发一起到五台山去,直至年底十二月十五日才登上五台山。塔院寺的大方法师请二位大师在北五台龙门择地居住,这是个最幽峻的地方。第二年的三月三日,大师在雪堆中拨出数间老屋,同妙峰大师住了下来。在这里,大师目睹万山冰雪,清凉皎洁,俨然是过去曾经羡慕的境界,感到身心洒然,如同进入极乐世界一样。 不久,妙峰大师独游夜台,大师继续留龙门修行。他在冰雪之中单提一念,人来了也不交谈。只看看而已。时间一长,看见人就像看见树桩一样,后来竟连文字也不识了。到了初夏,大风猛吼,万窍怒号,冰块渐渐地消融了,大水冲击着山涧,奔腾的暴流若惊雷,静中听来,如千军万马出兵之状。大师被这些声音干扰,功夫也受到影响。他去向妙峰大师请教如何才不受境界扰乱的方法,妙峰大师对他说:“境自心生,并非从外而来。听古人说:‘三十年闻水声不转意根,当证观音圆通’。”大师回来后,便每日坐在溪流急湍的独木桥上,锻炼自己做到“闻水声不转意根”。开始坐时,水声宛然,时间一久,动念时听到水声,不动念就听不到了。 一日,大师在独木桥上静坐,忽然之间忘却身体,一切声音顿时消失。从此以后,虽然响声如雷,再也不能扰动大师的静寂心境了。大师每日的食物,仅以麦麸和野菜,再加上米煮成粥。起初有人送米三斗,过了半年还有剩余。这天,大师吃过粥在山坪上经行,摄心归一,忽然立定,不见身心,唯一大光明藏,圆满湛寂,如大圆镜,山河大地都影现其中。到出定时,智慧朗然,自觉身心了不可得。这时大师作了一首偈:瞥然一念狂心歇,内外根尘俱洞彻;翻身触破太虚空,万象森罗从起灭。从这以后,身心世界湛然寂静,不再被声音和色相所障碍,从前的疑团当下顿消。回到屋内,看到饭锅上已积满灰尘,因独居无侣,无人可问,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日子。雪浪法师为了寻找憨山大师,谒少林,涉伏牛,上五台龙门,在冰雪堆里寻到大师。他准备与大师一同修道,誓共生死。大师却对他说:“人各有志,也各有缘。师兄的缘份在弘扬佛法,续佛慧命,不应在此枯寂终老。江南一带,真正的禅法久已湮没,你应当上承无极大师的法席,荷担嘱累,下化众生,作人天的眼目,才不至辜负你出世的大事因缘啊!”雪浪法师听了觉得很有道理,就与大师郑重而别。后来雪浪法师卓锡三吴诸郡,宣扬佛法三十年,大众围绕,东南讲席,由此大盛。 〔在冰雪堆里寻到大师〕《曹溪中兴憨大师传》云:“是岁大雪经旬,各台顶雪悉吹聚龙门,静室覆深十余丈。师与彻师闭门兀坐,日一拨火煨茶饭。北台,白马寺,中台,三处大众二三百人,发心执锄钁筐帚,探竿下台顶,觅龙门路。随探随掘,随往随来,大众勇猛,足经两日探竿,始抵静室,欢呼进门。咸云:‘山中经此,大难有火,此佛天护佑。’师与彻师称谢,已而曰:‘也要经过始得。’因融雪汤,欢饮大众。越日,诸山闻二师无恙,携米面果点至者,几无容足处。” 大师悟后,因无人请益印证,于是翻开《楞严经》来参证。大师以前未曾听过这部经的讲说,对其中的义理未尽明了。这时他以现量境界去观照经文,心识微起,立即觉了,不使落入分别思量。这样过了八个月,对全经的旨趣,了然无疑。 春三月,莲池大师游五台山,来访憨山大师,留住十数日,夜对谈心,甚相契合。 夏七月,平阳太守胡顺庵,现转任雁平兵备,入山拜访憨山大师。在静室中,以燕麦和上捣碎的野菜所煮的粥为食。当时山下正酷热,胡公的随从到山磵中敲冰嚼之。胡公看到说:“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啊!我到此地,尘世之念也冷如此冰了。” 这年冬十月,塔院寺大方法师被奸商诬告,拟判充军还俗。憨山大师为了解救他,一人冒着山上的大雪到了胡顺庵公馆。他见大师到来,异常高兴地说:“我正考虑到山中,大雪寒冷难禁,已写好书信,正要派人去接师父,师父正巧来到,真乃诚心所感啊!”大师即告诉他大方法师被诬告之事,胡即请人放了大方法师,塔院寺道场才得以保全。 胡顺庵留大师过冬,朝夕问道,十分殷切。大师对他开示说:“密于事者心疏,密于心者事达。故事愈密,心愈疏;心愈密,事愈达。心不洗者无由密,是以圣人贵洗心退藏于密。”又开示说:“目容天地,纤尘能失其明;心包太虚,一念能塞其广。是知一念者,生死之根,祸患之本也,故知几知微,圣人存戒。”又开示说:“念有物有,心空法空。是以念若虚熔,逢缘自在;心如圆鉴,来去常闲。善此者,不出寻常,端居妙域矣。”这样大师信口说来,一个月后,胡顺庵已记录成帙,称为《憨山绪言》,并立即请人付梓流行。 当时有一位开府高公,移居到镇代郡,听说憨山大师在胡公馆里,就去对胡公说:“我家花园亭阁,虽然已有许多题咏,现想再求高人一诗,请憨山大师题一首如何?”胡公答应去问大师。当他向大师转述了高公求诗一事后,大师却拒绝道:“我胸中无一字,怎能作诗呢?”高公再三向胡公请求,胡公无法推托,只得苦求大师,还拿出许多古人名诗集,摆在大师的桌子上,想借此启动大师的文思。大师偶然翻开诗集,正想构思的时候,忽然灵机一动,诗句即迅速而至。待胡公出堂回来,已落笔写成二三十首诗了。大师恍然发觉:“这正是文字习气魔啊!”立即停了笔,随便拿了一首给胡公塞责,就再也不想诗文的事了。可是这时,文思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,不觉从前学习过的诗书辞赋,凡是曾经入过目的,都一齐涌现出来,逼塞着整个太虚空,纵使通身都是口,也来不及念诵,甚至于不知道什么是身心。大师默默地自视内省,似乎有向上飞举的感觉,正不知道怎样度过这一关。第二天,胡公送高公回去,大师静坐独思:“我现在所发生的,正是法光禅师所说的禅病,可是有谁能替我治呢?”继而又想:“没办法,只有靠睡眠来消除禅病了。若得安眠,便是大幸!”大师关闭了房门,强迫自己入睡,开始时无论如何也睡不着,坚持了一段时间后,忽然坐忘如睡。 吃斋时,童子来敲门,怎么也敲不开,用木椎来撞,也不见里面答应。胡公回来后,问大师为何还未出来,童子告诉他大师在房中已经五天了。胡公就叫人破窗而入,看见大师身披衲衣端坐在床上,叫也叫不应,推也推不动。胡公突然想起过去的事,在书房中设有佛堂,供案上摆有击子,他曾举起击子问大师:“这东西有何用处?”大师说:“西域僧人入定,不能出定,用这一鸣,即能出定了。”胡公这时想:“师父可能是入定了。”他立即拿了击子,在大师的耳边敲了数十声,大师才慢慢地醒了过来,睁开眼看,不知身在何处。这时胡公说:“我送客出去后,师父即闭门而坐,至今已五天了,你这五天是怎样过来的?”大师说:“不知道,只觉得是瞬间而已。”说毕,又默默地谛观起来,竟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,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到来,再回顾那些住山的岁月,以及以往行脚的历程,都如梦一样虚幻不实,求之了不可得。以前被偏空我见所扰乱的心念,现在也雨收云散,长空若洗,一切阴影都荡然无存了。心空境寂,其中的妙趣确是无法形容。大师这时想:“《楞严经》中说:‘净极光通达,寂照含虚空,却来观世间,犹如梦中事。’佛语的确不骗人啊!”大师准备新年正月回五台山,就对胡公说:“五台山的林木,已被奸商砍伐了许多,文殊菩萨的道场将要变成荒山了。”胡公于是具写疏文,题请上司大禁砍伐。从此以后,国家在五台山修建丛林梵刹,都仗这大禁保护下来的林木,否则就无从取材了。
九、刺血书经 万历五年(1577年),大师三十二岁。冬去春来,百花争妍,大师离开胡公馆,一路上踏着嫩绿色的青草,回到五台龙门。当他站在龙门的石岩上,环视着依旧冰封的峥嵘山色,白雪皑皑的一片,似乎想把人间永远封闭在严寒中。大师望着望着,心又不禁从那彻悟心性中,回顾如梦如幻而又清晰异常的童年时代,重温和父母在一起的日日夜夜,心中不免感激地想:“假使没有父母的刻意栽培,尤其是母亲的熏陶,哪有今天的彻悟心性?尊敬的父母啊!您们现在怎么样了?我多么希望能报答您们的罔极之恩啊!” 大师一边想念父母的恩情,一边回顾出家后的经历,发觉自己虽已开悟,但在向宝所迈进的征途中,还有数不尽的艰难险阻,以后从哪儿开始走呢?一天,大师看完南岳慧思大师的发愿文,那崇高的愿心,恳切的词句,拨动了大师的菩提心弦。对!开悟以后应该广做佛事、普利众生,完成佛法的自觉觉他的伟大事业!大师决定第一步先刺血泥金,书写《华严经》一部,上结般若的殊胜因缘,下酬父母及一切有情的深恩大德。 〔刺血泥金书写一部《华严经》〕刺出舌上的鲜血,和上黄金粉,来书写一部《华严经》。印光大师云:“憨山大师写经,系皇太后供给纸与金耳。金书之纸,须用蓝色方显,白纸则不显。......如憨山于五台妙德庵,刺舌血研金,写《华严经》。”(《印光法师文钞·复弘一师书一》) 明神宗皇帝的嫡母慈圣圣皇太后,信奉佛教非常虔诚。她平日乐善好施,京城的人们都称她为佛老娘娘。一天,她在全国选拔高僧召开一次诵经法会,以祈求国家太平,人民幸福。大师也在其中。当太后知道大师要刺血泥金书写一部《华严经》,就恩赐黄金和纸给他。第二年四月,大师开始写经,无论点画大小,每落一笔,心中都念佛一声。游山的僧俗到了五台山妙德庵,都一定要求见大师,请大师开示佛法。而大师虽然手中不停地抄写着,但照旧不失应酬对答。凡是来请教的,大师都要跟他们讲几句。至于高人故旧,大师则恭敬地延请他们坐上禅床,和他们对谈佛法,同时不妨碍手中继续写经。大师每日如此的书写,虽然人来人往,心中了无动相可得。邻近的文坛老宿们听到大师如此情形,都非常惊奇,难以置信。一日,老宿们率领了许多弟子来到大师静室,想证实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他们在大师身边故意用种种方法搅乱,等到大师写完一个段落,拿来与原本对照,果真没有丝毫差错,这才确信大师的功夫非同寻常。但他们大惑不解,又去问妙峰大师:“憨山大师为何能一心多用?”妙峰大师答道:“我师兄念佛三昧已臻妙境!”此时,妙峰大师也在北台刺血泥金书写《华严经》。 【编者按】现将有关原文抄录如下:憨山大师《梦游集·自序年谱》云:“六年(万历六年)戊寅,予年三十三。刻意(专一心思)书经。无论点画大小。每落一笔。念佛一声。游山僧俗至者。必令行者通说。予虽手不辍书。然不失应对。凡问讯者。必与谈数语。其高人故旧。必延坐禅床。对谈不失。亦不妨书。对本临之。亦不错落。每日如常。略无一毫动静之相。邻近诸老宿。窃以为异。率数众来验。故意搅扰。及书罢。读之良信。因问妙师曰。印师何能如此耶。妙师曰。吾友入此三昧(念佛三昧)纯熟耳。” 憨山大师《梦游集·示惺初元禅人书经》云:“老人(憨山大师自称)昔住五台,曾刺血泥金,书写华严大经。每于书写之中,不拘字之点画,大小长短,但下一笔,则念佛一声。如是点点画画,心光流溢,念念不断不忘,不错不落。久之,不在书与不书,乃至梦寐之中,总成一片。由是一切境界,动乱喧扰,其心湛然,得一切境界自在无碍解脱门,乃至一切见闻,无非真经现前。”十、三次异梦 大师从开始住五台龙门,到书写完毕《华严经》的这段期间,有三次异梦,这对了解大师在这一阶段的修行悟证境界,是极有好处的。 第一次,梦入金刚窟。在大般若寺傍边有两扇石门,大师走进石门一看,里面广大无边,重重殿宇楼阁,无比庄严,难以形容。在正殿当中,安放了一张大床,清凉国师倚卧在床上,妙峰大师侍立在左方。憨山大师一见国师,赶紧过去礼拜,然后侍立在右方,聆听清凉国师开示初入法界圆融观境,即佛刹互入,主伴交参,往来不动之相。随着国师的开示,大师的眼前即现出了相应的境界,自觉身心交泰涉入。国师讲毕后,妙峰问:“这是什么境界?”国师笑着说:“无境界之境界。”憨山大师醒来后,自见心境融彻,再也没有疑碍了。第二次,大师梦见自己升向天空,当升到无边无际的高空时,又逐渐飘落下来,只见四周空空洞洞,没有一点东西。大地在空的下面,圆圆地像一面镜子那样平滑光亮,有如琉璃镜的晶莹。远远望去,在无穷的天空中,现出了一座广大无比的楼阁,它铺天盖地,雄伟壮观。在楼阁中又现出了世间的人事往来,就连最小的市井鄙恶之事,也都容含在里边。在楼阁的中央,设一紫金焰色的宝座。大师心里想:“这大概就是金刚宝座了。”大师对这座庄严妙丽、不可思议的楼阁非常欢喜,想走近它,可是转眼又想:“为什么在这清凉世界中,竟有这些污秽事呢?”这念头才一起,楼阁即刻去远了。大师心中又想:“一切净秽的境界,都是由我心而生的。”思惟着万法心生的道理,楼阁又近了。片刻之间看见金刚座前,侍立着许多身材高大、相貌端严无比的僧众。这时忽见一位比丘从金刚座后面出来,手捧一卷经书,径直走到大师面前,对大师说:“和尚叫我把这卷经书授予你。”大师接过一看,全是黄金色的梵文,一字也不识。大师将经书收起后,即问那比丘:“和尚是谁?”比丘回答说:“是弥勒菩萨。”大师一听非常高兴,立刻跟随比丘到了阶下,瞑目敛念而立。过了片刻,忽然听到磐的鸣击声,大师睁眼一看,弥勒菩萨已经登座。大师即在菩萨前恭敬地瞻仰顶礼,只见弥勒菩萨的面容,晃耀着紫磨真金色的光彩,世间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壮丽了!大师顶礼后心想:“今天菩萨特为我升座说法,那我就是当机了。”于是大师长跪合掌,拿出经卷翻开。这时弥勘菩萨开示道:“分别是识,无分别是智。依识染,依智净。染有生死,净无诸佛。”大师听到这里,身心忽然顿空,只觉得声音从空中历历传来。大师一觉醒后,菩萨开示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。从此“识”与“智”的差别,完全清楚了然。并知梦中所至之处,那是弥勒菩萨的兜率内院。第三次,大师梦见一僧人来告知:“文殊菩萨在北台顶设置浴室,请你去洗澡。”大师跟着他到了北台顶,走进一座广大清净的殿堂,里面飘散着异香。这里的侍者都是梵僧,他们带领大师到了浴池。当大师准备解衣入浴时,见一位女人已在池中洗澡,心里忽然一阵厌恶,不想再入池了。这时池中人见大师厌恶而不入池,故意露出身体,大师这才知道原来是男的。大师随即入池与他共浴。那池中人用手戽(hù)水洗大师,水从头上淋下,一直灌入五脏,好像在洗肉桶一样。五脏一一都洗遍了,仅存的一身皮,如琉璃笼一样,洞然透明。过了一会儿,池中人叫喝茶,有一梵僧手擎半边像剖开的西瓜一样的髑髅,大师仔细一看,见里面全是人的脑髓,鲜血淋漓。大师对这髑髅很觉厌恶,而这位梵僧却用手指剜了一块脑髓问大师:“这是不净的吗?”随即送入口中吃了。这样一边吃一边剜,吃得津津有味。脑髓吃光后,只剩下些血水在里边。这时池中人说:“可以让他喝了。”梵僧即把髑髅递给大师,大师喝了一口,味道真像甘露一样,喝下的血水从通身的毛孔里一一横流出来。血水喝完后,梵僧过来给大师擦背,并在大师背上大拍一掌,大师立即醒了过来。这时通身汗流如水,五脏洞然,没有隔阂。自从做了这梦以后,身心明凈,轻安自在,无可言喻。 除了这三次异梦,大师在这段期间,还有许多嘉梦,都是与佛菩萨交往。所以深深感触地说:“佛言‘常有是好梦’,的的确确是这样啊!”〔常有是好梦〕佛言:“诸佛身金色,百福相庄严。闻法为人说,常有是好梦。”(《法华经》)十一、无遮法会 万历九年(1581年),憨山大师三十六岁。他与妙峰大师书经圆满,共同商议建一圆满道场,名无遮法会。妙峰大师着手募化钱粮,又准备到京城请五百大德名僧参加。在法会事宜初步就绪时,刚巧明神宗下旨祈祷皇嗣,他派遣內使到武当山求道士,而圣母李太后派遣內使到五台山求僧伽。 〔无遮法会〕这种法会普同供养,如现在人打千僧斋,结万人缘,谁都可以参加而无遮止限制。对此,憨山大师认为沙门所作一切佛事,无非是为国家太平,人民幸福。现在太后祈皇嗣于佛教,这是关系到国家和人民的未来,因此也极重要。大师想要无遮法会的一切安排,都归并于求皇嗣一事上,不可为区区个人名誉着想。妙峰大师和內使都表示反对,大师坚持与他们力争,因此就触犯了內使,有些人也想乘机中伤大师,破坏道场,但大师提倡为国求皇储的决心,竟使大师始终无恙。 〔妙峰大师和內使都表示反对〕妙峰大师反对,是认为刺血书经圆满道场与祈皇嗣是两码事,不应当搅在一起。而內使(太监)却知道祈皇嗣的内幕:笃信道教的皇上(明神宗)遣內使于武当山请道士祈嗣,是为所宠爱的郑贵妃生儿子,而笃信佛教的李太后遣內使于五台山请僧人祈嗣,是为王才人生个儿子。李太后所遣的內使窥伺到皇意,想暗中破坏五台山祈嗣之事,所以坚决反对在无遮法会上祈皇嗣。憨山大师力争,成功地在无遮法会上祈皇嗣,不仅触怒了权势显赫的內使,也种下了后来被卷入‘争皇嗣’的祸根。 〔争皇储〕在明神宗朝代,‘争皇储’一事最大,憨祖与达观大师也被牵连其中。现将‘争皇储’一事简述如下:明神宗长子朱常洛的生母王恭妃原本是一普通宫女,在慈宁宫侍奉慈圣太后(明神宗生母)。一天,明神宗来到慈宁宫向母亲请安,刚好太后不在,神宗发现了清秀可人的王氏,于是私下临幸,而王氏竟然怀胎。慈圣太后本人也是宫女出生,知道此事后不但没有为难王氏,还十分高兴地召来明神宗询问究竟。但明神宗竟然矢口否认曾经私幸过王氏。只是皇帝的日常起居都有专人记录,明神宗临幸王氏的事早就被记录在《内起居注》中。最后,明神宗实在无可抵赖,才红着脸默认了。万历十年(1582)八月,王恭妃生下了明神宗的第一个儿子——朱常洛。王宫人虽然被立为恭妃,但皇长子朱常洛一直没有被立为太子。又过了四年,万历十四年正月,宠冠后宫的郑妃生下一子,取名朱常洵。郑妃聪明机灵,明神宗与她情深意笃,一直保持终生。由于皇帝对郑妃言听计从,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,她一直朝野注目的人物,并招致了几乎所有人的唾骂。因为明神宗皇后无子,郑妃又是皇帝所宠,生了儿子后,明神宗立即晋封郑妃为贵妃。大学士申时行等,认为皇长子朱常洛年已五岁,生母王恭妃一直未闻加封,而郑妃甫生皇子,即晋封册,显见得是郑妃专宠。大臣们担心将来会有废长立幼的事情,于是上疏请册立东宫。但明神宗在郑贵妃的怂恿下,总想借机立朱常洵为太子,于是就想出了种种办法拖延,遭到大臣们的极力反对。当时太子又叫国本,因此,皇帝与大臣间的这次斗争又称为‘国本之争’。大臣们力争要立朱常洛为太子,明神宗却一拖再拖,于是大臣们一争再争,这样持续了十五年,闹得满城风雨,使得宫廷斗争变得错综复杂。直至万历二十九年(1601年),明神宗不得已,才立虚龄已二十的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。万历三十一年(1603年)十一月,又有人作了《续忧危竑议》一文,以传单形式在京师广为散布,一夜之间上至宫门,下至街巷,到处都有。该文说神宗是被迫立常洛为太子,太子之位堪忧,大肆批评首辅沈一贯与大学士朱赓。明神宗得知后,大为震怒,下令东厂、锦衣卫以及五城巡捕衙门立即搜捕,“务得造书主名”,“妖书案”由此而起。于是浙党沈一贯乘机诬害东林党人郭正域、沈鲤等人。达观大师也被诬陷与妖书有关联,而被捕入狱,遭严刑拷问后判死罪。李太后为了祭祀先帝,保佑当今皇上,不久前派了內使带领三千名建筑人员到五台山修造塔寺。大师恐朝廷初到五台山做佛事,难以完成修建任务,有伤法门,因此尽力从中协助调度,直至第二年塔院落成。大师把血金书写的《华严经》安置在塔上,又写了一篇发愿文供在塔中。 这时,妙峰大师已去京城,憨山大师一人募化资金。先造了华严法界转轮藏,以供道场使用,并推备了供具、斋粮等一切所需。大师不分昼夜地奔波了九十日,终于完成了道场的一切事务。到了十月临期时,妙峰大师率领了所请的五百多位大德高僧,毕集在山中,加上本山的人员,共达千人。这上千人的安居床被及供具茶饭,在大师的调度下,有条不紊,处处现成。大众对大师的能力都感到十分惊讶。 在法会初开的七昼夜中,事情异常繁忙,而大师却粒米不餐,仅喝些开水,仍照常应付各种事务。佛堂里,每日要以五百桌的斋食供养诸佛菩萨,天天如此,次第不失,大众不知这许多斋供从何处来,有的认为是神力所运,只有大师知道这是佛力的加持。 无遮法会七昼夜功德圆满结束后,大师第二年(万历十年,公元1582年)又在五台山塔院寺讲解《华严悬谈》。在百日的经期中,每日云集在塔院寺的十方缁素,不少于万人,可是在大师的指挥下,吃一餐斋如同坐一堂禅一样,丝毫不杂,根本听不到传呼剥啄的声音。法会结束后,清查库内所余之钱粮,约可万计,大师尽行封附,全部交给塔院寺,然后与妙峰大师飘然离去。这年八月,王才人生下了皇长子。 大师把精力过度地用在这两次法会上,当经期结束后,生了一场病。妙峰大师一人到芦芽山去。大师因为身体有病,便到真定障石岩调养身体。在这里大师作了一首诗,其中有二句是这样的:“削壁倚天应碍石,断崖无路只飞梯。” 大师身体稍好后,又到了京西的中峰寺,在此作了一篇《垂刻中峰广录序》。冬天在石室里闭关水斋。
十二、避迹牢山 经过五台山这两次盛大的法会,加之皇长子届时降生,憨山大师名满天下,敢于触犯权势显赫的內使而力争之刚直不阿,也远近皆知,传入京城和宫廷。古人说:“盛名之下难久居。”因此,大师决定避开五台山的虚誉,走隐居潜修的道路。 〔憨山大师名满天下〕皇长子的届时降生,民间称大师为国舅。《梦游集·自序年谱》记载:“万历三十四年(1606年)丙午,予六十一岁。......张相国洪阳公,......集诸子,款斋(设斋款待憨山大师)于江上之闲云楼。坐中,公曰:‘人皆知憨师为大善知识耳,不知大有社稷阴功也。’众闻之,悚然问公,公言其槩(同‘概’),一座动色(在座的人都十分感动)。”〔盛名之下难久居〕《憨山大师年谱疏》云:“知台山(五台山)大名之故,以当日无遮道场太盛,为宫闱祈嗣得嗣之名太著,忤内使之言,有闻于内,其事更大,其名更不可居。是以台山难返,他山难就,而远蹈东海,避迹牢山也。”以前大师曾阅读过《华严疏·菩萨住处品》,里面说:“东海有处,名那罗延窟,从昔以来,诸菩萨众,于中止住。”清凉国师解释说:“梵语那罗延,此云坚牢,即东海之牢山也。”自此大师对牢山一直很羡慕。现在大师开始实现到牢山去的愿望,他蹈东海访寻牢山,并开始使用“憨山”这久已取好的号。 万历十一年(1583年)春,大师三十八岁。结束了水斋(临水的房舍)生活,离开五台去牢山。在那里寻到那罗延窟,因为无法住人,就再去寻更深隐的地方。在山的南面,寻到一处背负群山,面吞大海的幽静胜地。这里的景色十分壮观奇绝,使人有远离人间烟火的仙境妙域之感。这里原有一座观音庵,因遭历史浩劫,早已成为废墟。大师在树下铺了一张席,在露天下坐了七个月。后来当地土(世代居住本地的人)人张大心居士见大师在露天下勤苦修行,就为他盖了一间茅屋,大师住下后,再也无人往来,因此感到十分满意。到了第二年秋天,李太后因五台山无遮法会祈皇嗣而得皇长子有功,访求主事的三位师父。大方法师与妙峰大师都已接受了恩赐(帝王给予赏赐),唯独寻不到憨山大师。太后决心要找到大师,就命龙华寺住持端庵法师去寻。端庵法师已知大师在牢山,就乘船去访大师。当他找到了大师,在茅屋里向大师叙述太后的心意时,大师却恳谢说:“倘使能蒙太后的恩德,容许我在这山海之间安居,就已经恩赐很多了,又何必再有其他的恩赐呢?”端庵法师听了只得回去覆命。太后听了端庵法师的话,心里还是不好过,就在京城西山建了一座寺院,派内使一定要大师前来,可是大师决意住山。太后没办法,知大师仍住茅屋,即拔了三千金,派内使送去修建房屋。大师尽力制止说:“我有这几间茅屋已经够快乐了,又何必再另造房屋呢?”大师不受分文,使内使十分为难,只恐回去交不了差。大师见他为难,心里想:“古人有矫诏济饥之事,现在牢山东区正值岁凶,为何不可广圣母之慈心而救饥饿的百世呢?”就与内使把这三千金遍施各府的僧侣、孤老、狱囚,以济饥荒。并由各地负责部门将所施之金一一记录在册,由内使带回宫廷,向太后缴报。太后听说大师已将这三千金救济困厄,内心高兴地连连感叹。 牢山附近的百姓,从来不知有僧宝以及佛教正法。大师居住的地方,算黄氏族人口最多,他们见大师精进修行,心里非常敬佩,慢慢地和大师接近起来。经过大师的努力摄化,那里的罗清教徒和外道教派的师长们,都相继率领他们的弟子来归依大师,渐渐地他们明白了真正佛法的修行意义。 罗清(1442-1527年)〕字梦鸿,号思孚、无为,山东即墨人,明代会道门领袖。后世门徒则称之为罗祖,又称“无为老祖”。其创立的宗教俗称罗教,又称罗道教、罗祖教、无为教。罗教一出,几乎所有民间宗教皆为所影响,包含著名的斋教、白莲教,后期民间结党会社如青帮等,亦奉之为祖师。万历十四年(1586年),大师四十一岁。神宗皇帝敕颁藏经十五部,散施于天下名山。首先以四部置四边境,即东海牢山、南海普陀山、西蜀峨眉山、北疆芦芽山(在山西省宁武县城西南30公里的管涔山腹地,群山森列,重峦叠嶂,危崖峭壁,碧波松涛,其主峰更是峰峦特秀,怪石嶙峋,巍峨挺拔,雄距朔方)。李太后派人送藏经到东海牢山,大师因事先不知道,以致藏经送到时无处安置。这时地方抚台等官吏见状,只好请入官衙供奉。大师见有敕命,只得到京城谢恩。太后与宫中眷属各出银两供养大师,让大师在牢山修建安置藏经的寺院,并由太后命名为海印寺。 大师在京听说达观大师到牢山访问他,立即兼程赶回。刚回到牢山脚下,正遇达观大师下山,立刻邀他同回禅室。两人谈禅论道,法味盎然,这样达观大师在此盘桓了二十多日才回去。临去时,还赠了一首诗给大师,其中有:“闲来居海上,名误落山东(因盛名之误而流落山东)”的句子。到了冬天,冰天雪地,好一派海天风光。有一个夜晚,大师打坐后起来散步,看见湛蓝的大海,澄彻的夜空,洞然一大光明藏,了无一物,即刻作了一首偈: 海湛空澄雪月光,此中凡圣绝行藏。 金刚眼突空花落,大地都归寂灭场。 大师回转静室后,见案头放着一本《楞严经》。展开经卷,当见到:“汝心汝身,外及山河虚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”全经的观境,顿时了然心目。便振笔疾书,片刻之间已把心中所证全部写了出来,取名为《楞严悬镜》。一见蜡烛才燃了半支。这时大师叫维那进来,给他念了一遍。听着听着,大师自己也像是听着梦中话一样。一天,大师想起《六祖坛经》中半夜人来砍头的公案,便想学习六祖的定力。大师每夜开门修习观想:“假使人来借头,我便欢喜地舍给他。”这样时间长了,觉得定力渐深。一个晚上,忽然有人嚷着:“强盗来了!”大师镇定他说,“把强盗叫来!”他点燃蜡烛,正襟危坐,没有丝毫的恐怖心。这时身材高大的强盗到了大师门口,见大师威严无比,一下子没了气焰,身体匍匐不敢入门。大师对他说:“这里没有什么东西。”又叫侍者到库房里取二百钱给了强盗,这强盗便带着敬佩的心情离开了海印寺。 第二年,牢山建成了殿宇,大师于是开堂为大众说戒。从此四方僧人到海印寺的日益增多。接着大师又为居士们讲解《心经》,弟子记录,题名为《心经直说》。秋天,胡顺庵巡抚告老还乡,送他儿子到海印寺出家为大师侍者,法名为福善,从此无论吉凶祸福,都不离大师左右,是大师弟子中功劳最大,成就最高的一位。 〔福善〕《憨山大师年谱疏》云:“(我,福征)于憨祖东游时,得遇书记侍者善公知微。既于净慈(净慈寺)宗镜堂,晨夕晤对,相与同玄津(一同研习佛法)。师佐方丈笔砚事,卒成《梦游集》。憨祖一时高足,无出知微师右者。患难险阻无在不从,全集纪录,并出其手。后付居五乳方丈,主匡山法云寺,七旬坐脱(坐化)。”又云:“本师所最肯许上首弟子,无如知微师,名福善者。始则吉凶同患,六见本师临化年谱,终则奔走扶龛,详笔本师后事因缘,是为五乳(庐山五乳寺)肖子。”十三、母子相会 万历十七年(1589年),大师四十四岁。这年大师开始阅藏经,并为僧众讲解《法华经》和《大乘起信论》。大师自从离五台山后,常有拜见父母之心,但恐落世俗知见,所以一直没去。不久前大师要为报恩寺请一部大藏经,于十月份到了京城,太后即命人赠给一部。大师奉经到了龙江,这时报恩寺的宝塔连日放光呈瑞。大师到了金陵报恩寺,在迎经的那一天,宝塔的光明好像一座桥,呈半圆形向北伸延,迎接藏经的僧人都从光明中走过。直至安置藏经,建立道场,光明仍连日不绝。这罕见的奇妙光明,吸引了千千万万的人们来瞻仰观礼,面对如此瑞详之相,无不叹为稀有。大师送经到报恩寺的消息,不胫而走,一直传到他老母亲的耳朵里。老母亲欣喜异常,先派人去问候大师何日到家。大师说:“我这次是为朝廷之事而来,不是为了家庭来的。如果老母亲在相见时,如同过去未离开时一样欢喜,那我最多可回家过二夜,否则我就不回去了!”老母亲见大师这样说,就派人再去说:“现在能再相见,已欢喜的不得了,那里还会悲伤呢?见一面就可以了,又何况是二夜呢?” 大师回到家里,老母亲一见儿子,高兴得哈哈大笑不止,丝毫没有悲戚之态。晚上,大家聚在房间里叙谈,一位族中的长者问:“你乘船来还是乘车来?”老母亲说:“何必问乘船来乘车来!”长者又问:“哪从何处来呢?”老母亲说:“从空中来!”大师听了惊讶地想:“怪不得老母亲当年能舍我出家啊!”于是问老母亲:“我出家后,你想念我吗?”老母亲说:“哪能不想念呢!”大师又问:“你怎么排遣这想念之情呢?”老母亲说:“我起初不知如何是好,后来知你在五台山,就去问师父五台山在什么地方,师父说‘北斗之下,即令郎之住处’。我从此后,每夜朝北斗星的方向礼拜,称念菩萨的名号,渐渐地就不再想念了。假如说你死了,就不再拜了,也不再想念了。今天见到你,乃化身来也(‘空中来’、‘化身来’,可知老母是见性之人,故相见绝无悲戚之态)。”第二天,大师随二亲去祭祀祖墓,又去卜择二亲的葬穴。这时老父亲已八十岁了,大师开玩笑说:“今日活埋老子,省得他日再来!”并把铲斫在地上。老母亲见了一把夺过铲说:“老婆婆自埋,又何必烦别人来!”连斫了数十下。第三天,大师向二亲告别,老母亲欢喜如故,未尝蹩眉,大师知道老母亲绝非寻常之人。 有一位黄子光,是当时大司马(兵部尚书)的弟弟。大师到牢山后不久,年龄还只十九岁时,就已皈依大师,并向大师请益。大师授以《楞严经》,二个月即能背诵。从此茹素勤修,尽管父母反对,也不改变修行的决心。他平日用功,切志于参究明心,常常胁不至席,坐禅达旦。一次大师到南方去,黄子光心中暗想:“我生在边地,长期不闻三宝之名,今天幸遇大善知识,倘使大师不回来,我们就失去依靠了!”于是就在观音菩萨的,刺臂燃灯供养菩萨,求观音菩萨加被大师早日平安归来。灯臂之后,火疮发痛,可他仍然日夜正襟危坐,持念观音菩萨圣号。这样过了三个月,火疮才痊愈。但在臂的疮痕上却结了一尊观音菩萨的形像,眉目身衣,宛然如画。大师回来后,他求出家的心很切,但大师因他父母反对,始终不同意。第二年黄子光坐化而去。 大师在这几十年的修行历程中,时刻不忘重兴报恩寺。以前居五台龙门时,虽已有机会,但因需要费用太巨,未能行动。到东海牢山时,也时刻在等待时机。现在、大师认为机缘已熟,因此就以送藏经的因缘到了京城,将报恩寺的始末奏上太后,并且说:“工程浩大,需要经费很巨,难于轻举,愿乞圣母每日减少膳馐日用百两,这样积累三年,工程即可开工,积累十年,工程即能完成了。”太后听了十分高兴,这年十二月就开始积储经费。
十四、方士闹事 万历十八年(1590年),大师四十五岁。这年春天,大师书写《法华经》,表示感谢太后的德意。在这期间,有一伙人想侵夺海印寺道场。他们买通了方外的黄冠道士,谎称大师占了他们的道院。并还聚集许多人,诤讼到抚院。当时的开府李公,了解了事件的真相后,非常痛恨这伙无赖之徒,就把他们送到莱州府治罪。大师也去莱州府听察,并尽力替他们解救。可那数百名无赖不知大师的慈悲,依旧在府城里作哄闹事,并围着大师不去。大师见状,让身边的侍者到别处去,独自一人徐徐而行。到了城外,这伙无赖的首领,持刀在大师前挥舞,欲想杀死大师。大师镇定地看着他,笑了笑说:“你杀了我,怎样处理自己呢?”这首领听了大师的话,一时感到心虚,即刻收了刀,随同大师到了城外的二里地。将要分路时,无赖们认为首领叛变,想动手殴打他。大师心中暗想:“他们要是一鼓动,这首领就有危险了。怎么办呢?”大师干脆拉着首领同至寓处,关了门,脱了外衣,大师又摆出瓜果招待他。二人边吃边谈,首领完全被大师感化了。这时满市喧哗着这样一片声音:“方士杀僧了!”太守听到了这一消息,就派遣府役把这群无赖拘捕起来,无赖们惶惧地叩头求免。大师就对无赖们说:“你们不要怕,待我去说说看。”大师到了太守前,太守问:“狂徒要杀你吗?”大师说:“没有,府役来追捕时,我正和他们的首领在吃瓜果呢!”太守又问:“哪他们又为什么闹事呢?”大师答道:“他们只不过是一般性的市集哄闹而已。”太守想把他们拘留起来,大师说:“应把他们放掉,如果用枷锁把他们拘起来,等于把恶人常放在身边,这是没有好处的。”太守听大师这么一说,忽然醒悟,立即下令叫地方官兵把他们驱散。狂徒不到三日,全部解散。这样,狂徒闹事的事就安宁下去了。这年,大师还写了一本《观老庄影响论》共八篇,其中”论心法“一篇文字虽最短,但却已概括了儒释道三教的中心思想。《论心法》中说:“我幼年学习孔教,却不知孔教的源流;后来学习老庄学说,也不达老庄学说的宗旨。于是退出世务,进入深山大泽,致力于习静以观心。因为习静以观心,明白了‘三界唯心,万法唯识’的深妙道理。既然三界万法都是心与识的幻现,那么一切有形相的事物都是心的幻影;一切声音语言,都是心的幻响。而一切圣人身体,是心的幻影中显现最庄严的形相,圣人的言教,是心的幻响中最顺于真理的声音。正由于万法唯心的缘故,因此治世的政治、法律、文学、艺术,以及资助人们生存的一切事业,如果它们是善的,有益于人类大众的,那么,也都是顺于正法的。这是因为心外没有一事的独立存在,所以说万事万物都是真心所现。迷了真心的人,执着这些幻影幻响为实有,他们就无法彻证真心本有的妙用;假如悟证了自己本具的寂而常照、照而常寂的真如妙心,那么,宇宙人生的一切现象,当下即是不可思议的妙有境界。但要悟证这万事万物的统一本源,而产生不可思议的妙用,只有圣人才能达到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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